「深度」币圈交易所大撤退

记者 | 邹璐徽

编辑 | 江怡曼 彭洁云

“对不起大家，我怂了。”火币集团创始人李林的一席话，犹如一枚震撼币圈的深水炸弹，引发热议。他在社交平台上坦言：“无火币，仍有币安、OK可选，但家人无我，无人能替。若此举令诸位失望，我深感歉意。”

李林的这番表态，被视为火币继2017年9月4日迁址海外、设立分站后，彻底挥别国内市场的标志性举动。火币的选择，正是当前虚拟货币交易所集体大撤退的一个缩影。

据统计，国庆前后，已有逾30家涉币机构宣布，为顺应监管要求，将终止对中国用户的服务。其中，虚拟货币交易所无疑成为此次风暴的“重灾区”。

这场币圈大地震的源头，指向今年9月24日央行发布的《关于进一步防范和处置虚拟货币交易炒作风险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通知》明确指出，虚拟货币相关业务活动属非法金融活动，境外交易所通过互联网向中国境内居民提供服务亦属非法。

“形势严峻，远超预期。”众多从业者对此持悲观态度。相较于此前仅屏蔽国内IP等举措，此次对大陆用户资产的清退要求堪称“动真格”，对严重依赖国内用户的多数国内交易所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当前，“撤退”行动仍在持续，头部交易所尚有开拓海外市场的机会；而以国内用户为主的中小交易所，则选择直接关张或冒险硬闯。“能蒙混过关的都想试试，谁也不想轻易放弃国内市场。”一位交易所运营人士如是说。

回溯至2017年9月4日，央行联合多部门发布《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彼时，一线交易平台纷纷“出海”，宣布停办国内交易业务。

然而，现实是，多数交易所并未真正做到“出海”。部分数字货币交易所通过海外注册、设置服务器及分布式办公，依旧为国内用户提供服务；而当年那份震动行业的“九四公告”，虽否定代币发行融资的合法性，却并未触及比特币持有与交易领域，对交易平台的合法性亦无明确规定。

而今，《通知》的出台，直指虚拟货币交易平台，不留余地。

中国银行法学研究会理事肖飒认为，《通知》相较于以往政策，有几大显著变化：一是明确将稳定币USDT划归虚拟货币范畴，不受我国法律保护；二是提供“定价服务”、信息中介模式均属违法，无灰色地带；三是境外交易所的境内人员，无法逃避法律责任；四是涉虚拟币投资交易的合同无效，因其违背公序良俗；五是“加密资产”概念将成为“敏感词汇”，在本轮监管中备受关注；六是打击重点由原来的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等，逐渐转向非法经营罪、诈骗类犯罪。

“此次冲击，不逊于‘九四公告’。宏观层面，四年间，行业用户规模与交易量剧增，监管力度需相应提升以匹配；另一方面，四年里，监管对行业生态与规律有了更深理解，故《通知》内容更为具体、针对性更强。总之，虚拟货币挖矿已被列入淘汰类产业，逐步清退；交易所因定性为非法金融活动，被明令禁止，行业将迎来空前挑战。”链法团队郭亚涛律师补充道。

实际上，监管对交易所的态度早有端倪。

今年5月18日，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中国银行业协会、中国支付清算协会联合发布《关于防范虚拟货币交易炒作风险的公告》，严禁金融机构、支付机构开展与虚拟货币相关的业务，包括但不限于：虚拟货币登记、交易、清算、结算服务；接受虚拟货币或将其作为支付工具；提供虚拟货币与人民币及外币兑换服务；虚拟货币存储、托管、抵押业务等。

随后的6月21日，央行发布通告，就银行与支付机构为虚拟货币交易炒作提供服务问题，约谈工商银行、农业银行、建设银行、邮储银行、兴业银行及支付宝（中国）网络技术有限公司等部分银行与支付机构。期间，三大虚拟货币交易所关键词遭搜索引擎屏蔽，微博大V账号被封。

火币的退场准备早已悄然展开。

据知情人士透露，火币早在今年6月便派遣高管飞赴新加坡等地考察，随后向员工提出赴新加坡、迪拜、阿联酋等地的出海计划。

7月22日，北京火币天下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决议解散，拟向工商部门申请注销登记。当时，火币对外解释称，该主体系火币早年在北京注册，非huobi global（火币全球站）运营主体，因未开展任何业务，无继续存在的必要，故申请注销。如今看来，此举实为火币出海的伏笔。

火币率先鸣响清退号角，其他交易所紧随其后。截至目前，据不完全统计，已有近20家交易所宣布清退。

在被喻为三大国内加密货币交易所中，火币之外，币安与欧易OKEx亦已响应。

10月13日，币安发布中国大陆用户清退公告，OKEx随后发布《关于中国大陆地区监管政策的通知》，称OKEx APP已从中国大陆所有应用市场下架，将持续执行“退出中国大陆市场”政策，不在内地设立办公室和团队。

头部交易所纷纷出海，中小型交易所则以清退为主。

据界面新闻了解，除清退中国大陆用户的交易所外，还有数家中小型交易所选择直接注销清算。

9月25日，交易平台BHEX （币核）发布《关于永久关闭平台服务及清退流程公示的公告》，称因响应全球监管要求，遵循各地加密货币法规，BHEX 平台即日起逐步关闭服务，10月9日后仅提供提现服务，将于2021年10月16日永久关闭，届时用户无法使用网站和APP端的所有交易功能。

另有多家交易所如CoinBene，在9月26日提醒用户须在10月26日前完成资产提取。平台将完成注销清算，届时无客服处理提现请求，用户需自行承担因未及时提现导致的资产损失。

“我们的确彻底关闭了。”币核工作人员向界面新闻证实，“与其他交易所清退中国区用户不同，我们是全球站都关闭了。”

然而，关停潮中，仍有机构逆风飞扬，进行拉新或返利活动。

在多个投资者社群，界面新闻记者发现，充斥着诸如“注册即赠800USDT，邀请返佣高达70%”、“盈亏均有补贴，收益全网最高”等交易所宣传口号。

“能糊弄的都尽量糊弄，谁也不想轻易放弃国内市场。”一位仍在积极拉新的二线交易所运营人员告诉界面新闻，其所在公司主体位于海外，现运营策略倾向于接纳其他交易所清退的用户。他坦陈，由于大部分高管身处海外，暂时避开了风口浪尖。

但他也流露出担忧，认为所在交易所的策略过于激进，在各大交易所清退之时，他们“深夜开会讨论如何抢用户”；同时推进出海计划，上月还鼓励员工前往迪拜驻点。

“去迪拜工作，公司每天补贴，住别墅，包食宿。”即便如此，仍有人选择离职。在他们看来，“公司似乎有意全面迁往海外，但这并不符合自己的职业规划。”

面对交易所清退大局已定，不少币圈投资者开始寻找新的资金转移途径。

投资者面临两大选择：一是找到新的海外交易所或钱包，二是尽快提现离场。

然而，界面新闻发现，此时此刻，不法分子也瞄准虚拟货币，趁机实施诈骗，造成投资者资产损失。

在某虚拟货币交流群中，界面新闻注意到，有用户声称遭遇电信诈骗，损失价值80万美元以上的虚拟货币资产。据其描述，有假冒交易所客服人员通过电话或短信，以清退名义诱导其下载一款假钱包软件，并引导其将账户资金转入对方地址，从而实施诈骗。

该用户自称为新手，属于“囤币党”，购入后长期未动，“最近听说要清退国内用户，本来也打算提币到钱包，自己不太会操作，刚好有假客服打电话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