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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荒”围城下的北京怎么了?车荒是什么梗?

2018-07-18 11:06 来源:ithome.com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持续了半月多的“史上力度最大”的打击非法客运专项行动的冲击波进一步扩大,而这场声势浩大的行动或将持续半年之久,直接关系到的不仅是北京数百万具有出行需求的普通乘客,还将影响到以滴滴为代表的网约车平台、第三方汽车租赁公司,以及数万网约车司机的命运走向。

“车荒”围城下的北京怎么了?车荒是什么梗?

    7月17日上午7点40分,大雨倾盆,陈晨站在北卫家园小区门口不停地查看滴滴上是否有司机接单,然而这次叫车没有前一天顺利,10分钟后雨越下越大,滴滴的接单提示音却始终未响。此时站在暴雨里的陈晨因为叫不到车倍感焦急,而这段到达北苑路北地铁站只有1.3公里的距离,也因为大雨变得遥不可及。

    不仅因为暴雨,自从7月1日以来,在以往稀松平常的叫车到这个月开始变得困难,网约车排队20分钟成了常事,即使在非高峰时段也几乎都要排队等候。

    更令人无力吐槽的是,往往只有1人排队、预计等待1分钟,这一等基本就是15分钟以上,甚至更久。被不断刷新“1分钟”定义的用户、因大雨寸步难行的用户,都将叫不到车的怨气发泄到了滴滴身上。

    然而,被打车难困扰的不只是用户,滴滴平台和大量司机也在经历着政策和暴雨的双重考验。一方面是滴滴平台每分钟都在发生着成百上千的用户用车订单但派不出去,另一方面是无数司机眼看着手机端不断发来的订单提醒却不敢点击接单,而此时的滴滴也只能说一句,“可通过预约或拼车出行,叫车成功率会高一些。”

    从2012年网约车大规模出现,到2014年轰动全国的补贴大战,网约车的爆发改变了很多城市的出行方式,尤其是常住人口超过2000万的北京,网约车的出现满足了大量运力需求。五六年后的今天,“车荒”再次围城北京,背后究竟发生了哪些故事?

    砸向滴滴的另一只靴子

“车荒”围城下的北京怎么了?车荒是什么梗?

    在2012年开始延续至今的出行方式变革中,滴滴的作用举足轻重。


    深受资本青睐的滴滴,从一开始就以简单粗暴的补贴方式打开移动出行市场,一路高歌猛进。而滴滴与快的的补贴大战也成了当时移动互联网领域火药味最浓的对决,与此同时带来的好处是网约车得以快速向用户渗透

    2015年2月滴滴与快的合并之后,在移动出行领域的地位进一步稳固,订单量增长迅猛。根据滴滴官方数据,2015年滴滴平台总订单量达到14.3亿,全国日均订单量接近400万单,注册用户数突破2.5亿。易观数据证明,滴滴在当年的用户覆盖率和订单量两方面均占到八成以上的市场份额。

    此后,滴滴仍在保持高速增长。2016年3月19日,滴滴的日订单近突破了1000万大关。此时的滴滴,刚刚成立3年半。相对而言,淘宝则用了8年时间完成这一数字。

    对于网约车合法与否的讨论,从滴滴诞生之日起就未曾断绝。在这样的争议声中,滴滴等网约车平台终于等来了“合法判决书”。2016年7月28日,网约车新政方案公开,明确网约车合法。

    然而,网约车新政在给了网约车平台合法身份的同时,也暗藏了一个影响深远的不确定因素——落地细则由各地方人民政府制定。也就是说,每个城市根据各自不同的情况,分别在新政基础上拟定不同的落地细则。2016年10月开始,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的网约车细则先后落地。

    这些细则,就成了砸在滴滴头上的第一只靴子。

    除了对车辆本身轴距、排量、里程及年限的规定外,北上深等地对司机的户籍要求也成为网约车的准入门槛。以上海为例,滴滴平台统计数据显示,仅轴距一项要求就砍掉了2016年中期当地从事网约车服务车辆总数的4/5;户籍要求也将大部分司机拒之门外,上海注册司机总数41万,满足沪人要求的不足1万。北京的情况并不比上海乐观。

    因为各地细则的明确限制,车辆总数和司机人数的同时锐减,平台亏损的持续扩大等问题,让滴滴暴露在资本和市场面前接受来自外界的审视。2016年第四季度,滴滴迎来了成立以来的一次大考,平台出行效率和服务质量双双下降。

    政策的落地虽然会给网约车平台带来阵痛,但对行业健康发展而言利大于弊。滴滴在各地细则逐渐落地的同时,不断规范平台“软硬件”条件。硬件,从车辆层面砍掉不符合条件的部分,软件则是对司机加大审核力度。


    政策的压力让滴滴在受到影响后迅速调整,而来自市场的竞争压力却在减小。2016年、2017年两年间,网约车行业第二名的易到深受乐视资金链危机的拖累,逐渐掉出网约车行业核心战区,首汽约车、曹操专车等平台的增长幅度有限。因此,滴滴在2017年仍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根据滴滴官方数据,2017年滴滴累计为4.5亿用户提供超过74.3亿次移动出行服务。也就是说,滴滴过去一年的订单总量,相当于全国平均每人使用滴滴打车超过5次。

    然而,2018年成立6年多次传出IPO的滴滴却被另一只靴子砸中。

    2018年7月1日《北京市查处非法客运若干规定》实施,新政明确规定,“在北京未经许可擅自从事或者组织从事巡游出租汽车客运经营、网络预约出租汽车客运经营的,京车京人平台证三证不全,都将被扣押车辆。”这项行动给以滴滴为代表的网约车平台带来巨大冲击,相对与竞争对手的明争暗斗,政策的突袭无疑让滴滴更加手足无措。

    凤凰网科技了解到,7月1日当天400多人参加了专项行动,包括设立宣传点宣传普及上述规定,以及围绕三站一场、交通枢纽等45个重点地区展开执法。根据《北京日报》报道称,当天检查客运车辆1800余辆次,查扣各类黑车54辆。市交通执法总队副总队长郭振跃介绍,打击非法客运专项行动将持续半年时间。

    史上力度最大的专项行动的确对滴滴平台的订单成功率产生了极大影响。据祥龙出租车司机王师傅告诉凤凰网科技,他遇到过多次“黑车”被查的情景。“7月6日早上去首都机场送乘客,在下客区最前面的拐弯那地方有7、8辆车被查,力度太大了,好多人都不敢出车了,光我小区据有3、4个拉快车的这几天都不出了。”

    司机出车量下降导致大量用户在滴滴上叫不到车,往往发出订单都要等待超过半小时。“突然回到5年前。”7月5日站在烈日下打车20多分钟的陈晨只能这样抱怨一句,这已经是他连续两天在小区门口没有叫到车,只得转身走向地铁站。

    滴滴钻石会员李军在本月也不止一次遇到打车难的情况,7月6日上午在望京发出订单后,显示当前排位第3,预计等时45分钟,而且这是钻石会员快速通道特权情况下的等待时长。“10次有9次都需要排队10分钟以上,等车真的很烦。”

    而近日北京的暴雨,再一次将网约车打车难的问题放大。滴滴方面坦陈:“近日平台收到很多用户反映由于供需失衡,北京部分地区高峰期打车成功率下降等待时间变长,我们深感抱歉。”同时,滴滴方面对凤凰网科技透露,目前仍在与有关部门密切沟通当中。

    对于此次规定实施过程中对网约车平台造成的影响,行业分析人士多数持乐观态度。易观出行分析师赵香对凤凰网科技表示:“监管的加强的确影响到了滴滴叫车的成功率,但因为滴滴的体量比较大,而且全国分布比较均匀,北京的用户占比5%都不到,应该不会对滴滴产生特别大的影响。”

    未来网评论员丁君朋对凤凰网科技表示:“当前我国各省市都制定出了各类的网约车入行标准,有些严苛,有些宽松,导致了我国有些地方的网约车发展生态良好,有些地方则生存艰难。这就说明,政策作为辅助条件决定了网约车的发展环境,而网约车的本质是商业问题,应该交由市场去评判,目前我国网约车市场整体是向上向好的。”

    但不容忽视的是,网约车容易被个别规定扼住咽喉。有不愿具名的出行行业分析人士对凤凰网科技表示,网约车发展的难易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策门槛。“目前经营门槛其实并不高,但政策门槛很高,比如车型、牌照、户口、考证等因素,都会导致网约车供给有所缩减。”

    变革中迷茫前行的租赁公司

    持续近两年的慢性损伤,在今年7月被蓄满力量的重拳再次狠狠击中。然而,这一次的冲击相比2016年10月,可能更为致命。

    滴滴等网约车平台的发展,不仅变革了出行方式,还救活或催生了一个行业,那就是汽车租赁。据凤凰网科技从多位第三方租赁公司处了解到,北上广等很多城市都有大批公司在传统业务渐冷的情况下,转型与网约车合作,甚至有专门为与滴滴合作而成立的租赁公司,目前在北京就有六七十家。

    2015年前后,滴滴在与快的、Uber先后缠斗时期,第三方租赁公司便是影响战局的重要砝码。尤其是在与Uber的争斗中,双方为拉拢租赁公司在补贴和返点上下足了功夫。据上海某租赁公司负责人告诉凤凰网科技,当时的返点都很高,但前提这种合作是排他性的,也就是滴滴和Uber只能二选一,甚至程维(滴滴出行CEO)还会亲自登门拜访,争取合作机会。

    在北京也是如此,一家与滴滴合作的汽车租赁公司总经理周勇告诉凤凰网科技:“程维很接地气,初期通常都是直接跟我们沟通,也经常亲自打车体验服务水平。现在见的少了,滴滴的架构已经形成,不同大区和城市都有区域经理直接对接我们。”

    随着滴滴业务规模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租赁公司都加入到滴滴平台,为其提供车辆、司机、培训等多方面服务。滴滴也因此养活了很多租赁公司。周勇介绍,2016年10月之前,公司一个月差不多六百到八百多万的流水,一年下来接近一个亿。

    然而,2016年10月成了一批租赁公司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当时,周勇的公司一共有1.2万名司机,符合京人条件的只有几百人,而其中部分愿意把私家车转营运性质的更是少之又少,公司出现大规模退车潮,一年多以来仍在持续减少。周勇对凤凰网科技表示:“目前,公司只剩不到1000人,收入也大幅下滑,每个月三五十万都成问题。”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其他租赁公司。另一家与滴滴合作的租赁公司的负责人告诉凤凰网科技,最鼎盛的时候公司管理4万多司机,现在只剩下1500人左右,整个行业萎缩的都特别厉害。

    司机人数大幅度缩减的最主要原因,与政策门槛提高有直接关系,不符合条件的司机被淘汰或主动退车。另外,滴滴平台对于司机个人资质的审核也越来越严格。“滴滴安全核查,有犯罪记录的、有酒驾等交通不安因素记录的、仅在有高额补贴的时候挣快钱的,都是被淘汰的对象。”上述租赁公司负责人表示。

    而7月开始的这场行动,给苦撑了一年多之后的租赁公司又增加一层压力。“司机情绪很不稳定,出车率极速下降,订单量和流水下滑更加严重。”多位租赁行业人士均对凤凰网科技这样表示。

    7月14日下午,凤凰网科技来到周勇位于亦庄某园区的公司总部,总经理周勇正在参加每月一次的司机培训,在培训室内有50名该公司的快车司机正在接受专业培训师的业务培训。“滴滴对司机和服务的管控特别严格,合格率必须在90%以上才能入围跟滴滴的合作。”周勇告诉凤凰网科技,大家这几天都担心被抓不敢出车,现在还要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我估计以目前的状态,1、2、3号至少下降了50%,这几天下降也有25%到30%左右。”周勇看了一眼手机上在线司机的人数摇了摇头,对凤凰网科技表示,现在(15:00左右)在线的司机就200多人,才8万多流水,平时到中午基本上过10万,这种流水差不多等于苦撑。

    公司订单量和流水下滑越来越严重,尤其是7月以来,平均每个司机的流水近乎减半,再加上退车、不出车的情况不断出现,上述租赁公司负责人表示:“这个行业连带网约车平台受政策影响严重,一旦政策的口子扎紧,对我们来说就是生死攸关的事。”

    然而,面对越发艰难的生存环境,多位租赁行业人士对未来何去何从表示难以抉择。周勇面露难色苦笑道:“抱着几百辆车干嘛去,传统租赁市场也不好做,散租租2天闲8天,现在只能撑着。”

    目前,据凤凰网科技了解,滴滴平台在北京合作的租赁公司有60-70家,其中2/3是像周勇公司一样专门为和网约车平台合作而成立的租赁公司,而这一群体在将城市出行方式变得更多元的同时,却逐渐因为被各种因素限制而陷入迷茫。

    灰色生存下不安的司机群体

    《中国青年报》首席评论员曹林将网约车新规下的司机描述为“灰色生存下不安的群体”:“打车时常跟网约车司机聊,感觉从事这行的人身上都有一种焦虑感,既是灰色生存下不安的焦虑,也是对未来和职业缺乏稳定预期的焦虑。干这行,面临着太多不确定,缺乏一个合理而稳定的制度预期,一些地方对网约车充满敌意,规定过于严格,达摩克斯之剑悬在头上,让他们时时担心,果真按照最严格的规定去执行,多数车就没法开了。”

    事实正是如此,从今年6月开始,北京就有一大批网约车司机开始为7月正式实施的新规感到焦虑,不仅有大量来自外地的司机,还有很多不满足运营资质的北京司机,都变得紧张起来。

    周勇介绍,6月1日有6个来自河北同一个村的司机师傅因为担心受到最新规定的影响而集体退车。“当时来公司谈退车的时候就背着大包小裹,准备退完直接回老家了,本来有一个还想继续干,被其他5个人劝几句也跟着退了。”

    引起司机师傅集体恐惧的新规的确力度很大。根据新规,执法部门对网约车司机2次及以上违法的一律依法予以严处,并联合交管部门实施暂扣驾驶证等联合惩戒措施,处罚金额为1-5万元。

    按照周勇公司的平均数据,普通网约车司机每月会有5000-10000元的收入。然而,收入超过8000元的司机每天的计费时长就要达到10小时左右,不包括空驶。面对数万元的处罚力度,司机们不免山雨欲来风满楼,因此很多司机在各个微信群中呼吁6月30日开始就不出车。

    近日,周勇公司的司机微信群也异常躁动,不仅有人天天自己嚷嚷着不干,还经常鼓动其他司机退车回老家,来自河北邯郸的孙海军就是其中之一。在培训结束过后,孙海军没有着急走,而是与周勇沟通出车时长和订单量的问题。

    孙海军对凤凰网科技表示,1、2号没跑,3、4号跑的也不长,后来请假回老家直到9号回来也没有每天正常出车。“规定上写着扣车30天,罚款一两万,不敢跑就是担心查车扣钱,我有两个朋友都被抓到罚了钱,一个罚了1.2万,另一个还没问。跑车没几个月,还交了押金,手里哪有那么多钱交罚款。”

    据凤凰网科技从多家租赁公司了解到,租车的行情基本上A级车4000元的租金,B级车5000-6000元。快车司机毕师傅帮凤凰网科技算了一笔账,按照A级车的租金计算,司机每天的租车成本就超过130元,再算上油钱,每天不跑够600元一个月都拿不到6000元收入。

    孙海军一位被罚了款的老乡,已经跟自己的公司退车回老家了。老乡的离开、司机群体的恐慌,都让原本就不安的孙海军变得更加焦虑。孙海军最后告诉凤凰网科技,他已经开始准备回老家或者去北京的一家建筑工地做零工,收入相对低一些,但图个踏实。

    对于很多地方的农民来说,在老家打工每个月能赚2000、3000元,而在北京等地做网约车司机起码能赚到5000以上。孙海军也承认,这样的收入算很高了,但目前的形势还是让大量外地的司机群体感到畏惧。

    需要强调的是,在这次行动中很多北京籍的司机也无法安心出车。据毕师傅介绍,满足京人京牌并不难,但私家车转运营性质却不容易。根据北京市交通委第一执法大队方面介绍,在最近查车过程中发现,网约车平台京籍人员增加,司机具备从业资格证的比例也有上升,但大量的车牌仍是没有办理运营资质的私家车。而按照法规相关要求,即使司机有从业资格证,但车辆没有变更为营运性质,仍然属于非法运营可被查扣车辆。

    而对于为什么不办理运营资质,大致有两方面原因,一是私家车主意愿问题,二是办理流程相对较难。“大伙不是不知道,但都有自己的考虑,8年报废成本就会变高,谁也不愿意办。”毕师傅告诉凤凰网科技,再有办理流程很难,周期长又复杂,难办很多人就不办了。

    面对严格的规定和有力的执法,大量外地司机不具备基本的京人条件退车、不出车,部分北京司机不具备运营资质不敢跑,灰色生存下的司机陷入集体焦虑状态。

    然而,根据交通执法总队的介绍,7月只是先摸清各类非法运营行为的规律,8月联合公安、城管、交管等部门联合执法才是重头戏。可以说,对于滴滴等网约车平台、租赁公司以及司机群体这三方的考验远未结束。

    打车难将继续笼罩京城。

    注: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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