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杨妞花,是在她贵州的老家。12月初,外婆过生日,她提前一周从河北赶来,专程为外婆庆生。此时,距离余华英拐卖儿童案重审已过去一个多月,她瘦了五斤。席间,电话不断响起,有寻亲家长咨询如何找孩子,也有书店老板确认新书签售会事宜,媒体也在等待采访。
姐姐杨桑英看着妹妹手中的筷子拿起又放下,提醒道:“你吃点东西,等会再说。” 寻亲成功第三年,杨妞花开始尝试更多事物。除了打官司、帮人寻亲,她还出版了新书,进行演讲,偶尔和家人一起直播带货,最近还受到贵州家乡的邀请,为当地的文旅做推荐。如果第一次认识她,可能很难想象她的遭遇。她爱笑,热情,“我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人。”
现在的杨妞花,有了两个家。她往返于河北和贵州之间,虽然每年在贵州待的时间不长,但回到贵州,对她来说,就像是“充电”。离开贵州后,她在记忆中摸索,时不时掰下一块,细细品味。等时间久了,她感觉不行,自己又要回到贵州,“再找一下那种感觉。”
这是杨妞花今年第三次回贵州。这趟回家,她特意选了一天去看望寻亲家长。她在媒体镜头前大方介绍对方多年寻人的事迹,家长接受采访时有些腼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杨妞花就开玩笑打趣,缓和气氛。联系她的媒体很多,她拉着记者们说:“你们来一趟不容易,不能让你们跑空。”
几年前,第一次有记者联系她要登门采访时,她觉得不可思议,“我被看到了。”在那之前,记者对她来说,只出现在电视上。现在,她更加自如,采访结束后会和熟悉的记者手挽手,唠家常。但杨妞花有时不愿多谈过去,说起以前的事,她还是会忍不住掉眼泪,她不想让别人可怜她。
其实,在认亲成功后的半年里,杨妞花都不愿对外多谈。当时有出版社主动联系,希望她把经历写成书,她拒绝了。直到余华英被抓,她觉得,是时候说出来了。学历仍然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今年7月,她的新书面世。卖到2000本时,姐妹俩很开心,临近年底,这个数字变成了5万,已经远超她们的预期。购买者中,有一些人是高学历,杨妞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没想到他们也会买我的书。”
13岁时,把她买回家的奶奶没让她继续读书,她早早进入社会。评论区,经常有网友说,“如果没有被拐走,妞花肯定是个名牌大学生。”姐姐也这么觉得。姐妹俩很仰慕父亲,在那个年代能考上大学。“可能是我小时候想成为的人太多了,又想当老师,又想当厨师,又想做护士,最后什么都没做成。”杨妞花笑着调侃自己。姐姐心疼地看着妹妹,劝解道,“没有,现在也是老师啊,社会老师。”
认亲成功后,杨妞花多了一些亲人。与跟外婆第一次见面时的亲昵不同,杨妞花与姐姐杨桑英刚相认时还有所保留。“总感觉姐姐之前对我比较冷淡。”杨妞花说,刚相认时的她们并未深入交流过,对彼此仍有防备,杨妞花也尝试给姐姐送礼物来表达对这份关系的珍视。在一次通话中,姐姐开玩笑问,“你是不是在讨好我?”杨妞花的泪匣打开了,这是杨桑英第一次看到杨妞花哭,二人的芥蒂逐渐消解。
2022年春节,她们第一次共同过年,一次睡前夜聊使她们彻底敞开心扉,“我们聊了很多无法与外人启齿的事。”那时开始,她们彻底认识了对方,开始成为彼此的依靠,杨桑英逐渐因为妹妹的存在变得更有底气。“感觉桑英变化很大,更开朗了。”朋友感叹道。
实际上,在杨妞花被拐前,拥有着足够多爱的杨桑英也曾是个自信的小孩,“当时家庭条件比较好,父母会尽力给我们想要的一切”。回老家时,会有许多小朋友跟着杨桑英玩,羡慕在城里生活的姐妹俩。“我还会故意在村里讲普通话,很爱‘嘚瑟’。”这种幸福在妹妹被拐后,戛然而止。桑英开始害怕自己做不好、被人嫌弃,变得越来越内向、自卑。与小朋友出去玩时,她总觉得抬不起头,“总感觉他们会背地里议论我。”
但与杨妞花相认的三年来,她逐渐找回了8岁前的自己。“妹妹的存在让我更自信,相信会有人毫无理由地爱我。”姐妹俩在一起时,桑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她想起之前和朋友一起旅游,没两天就开始想家,但姐妹俩一块,这种思念会变淡,有时都到了回家的日子,在妹妹的劝说下,她又会继续留下来,“难道我真的变了吗?”
今年,姐妹俩有了更多相处的时间。杨妞花外出工作时,总想带着姐姐,但杨桑英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反倒给妹妹添麻烦,“我总觉得我去不去都一样。”今年去福建,杨桑英问杨妞花还需不需要她去,杨妞花一口答应,“当然要去,只要能回头看见你,我就会更有赚钱的动力。”
为了帮姐姐缓解经济压力,杨妞花也用过姐姐的个人账号带货,赚来的钱杨妞花全部给了姐姐。杨桑英却说,这个钱我也不用,谁要用钱了再用。“我们不可能因为钱的事情吵起来,好不容易找到亲人,对我们来说,这个世界上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杨妞花说。
三年来的相处中,姐妹俩没闹过大矛盾,也习惯了互相撑腰。网上有人挑拨两人关系,姐妹俩心里清楚,彼此才是真的至亲,网友的一两句话算不得什么。“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回来,怎么忍心伤害她呢?就像妹妹说的,就算是为了天上的父母,咱们都要好好的。”杨桑英说道。
“做网红一定不是我的终点,我想做更多事,成为寻亲家庭的希望。”寻亲成功后,杨妞花也开始尝试帮助更多的寻亲家庭。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引导被拐的孩子主动站出来,而不是因为担心影响稳定的生活,而远离亲生父母。“我相信未来一定会有千千万万个杨妞花站出来,像我一样去严惩人贩子。”
九派新闻跟随杨妞花前往毕节市纳雍县探望寻女多年未果的“棉花糖爸爸”陈先生,陈先生多次说,“把妞花当成自己的女儿。”许多寻亲家长都像陈先生一样,在妞花身上寄托了许多对自己未找回孩子的情感。“如果能找到女儿,希望她能跟妞花一样心中有大爱且开朗。”陈先生说。
吃饭时,杨妞花接到了一通来自寻亲家长的求助电话。“妞花,我怀疑我的孩子也和余华英案有关系,能不能立案?”接到电话后,杨妞花立马放下手中碗筷,“阿姨你听我给你捋捋思路。”她从立案流程、刑侦技术和余华英的行为习惯等多个角度出发,帮这位家长整理思路,并提供了新的解决方法,“你可以联系向警官,通过瞳孔比对技术,看看能否找到长大后的孩子。”
半小时后,杨妞花收到了这位家长发来的信息,“我联系上向警官了,他说下周一可以答复我。”杨妞花兴奋不已,向坐在对面吃饭的姐姐撒娇,“姐姐,我好聪明,快夸夸我!”
长时间的寻亲,一些家长误入死胡同,被几个细枝末节困住,出不来。杨妞花成为他们的依靠,家长们信赖她,愿意向她寻求帮助,她也耐心分析解答,及时把他们拉回正确的方向,“我会根据不同寻亲家长的实际情况提供帮助,他们也都很信任我。”
12月初,是杨妞花外婆85岁的生日。六十多位寻亲家长报名,从全国各地来到杨妞花外婆家,共同为外婆庆生。“不怕人多,只要他们愿意来,我都会好好招待。”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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